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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國春秋/卷0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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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長史 徐幼文 占夢僧 吴廷紹 李延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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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長史,失其名,新羅國人,慕華來歸,居之建州城中,長史則其本國官稱也。後主朝金陵危困,建州通守查元方知其有伎術,遣赴金陵。五月,行至歙州,長史託疾不進,密告刺史龔慎儀、監軍軫鎬曰:“有狀託之附奏。”中言金陵事者五:一,金陵立春節後有災,寧謐無事;二,潤州城九月當陷;三,朱令贇氣候不過池州;四,江州血氣覆城;五,明年春末夏初,血塗原野。已而皆如其言。

徐幼文,得索紞占夢之法,爲人斷休咎,多奇中。馮延魯子僎舉進士,一夕夢登崇孝寺幡刹極高處,打方響,詣幼文叩之。幼文曰:“雖有聲價,至下地耳。”明年,僎成名。或有誚其無驗者,幼文曰:“誠如吾語,後當知之。”未數日,中書奏主司取士不當,遂追牓御試,僎果覆落。

占夢僧,不知何地人。馮延巳鎮臨川,聞朝議已有除替,一夜夢通舌生毛,僧解之曰:“毛生舌間,不可薙也。相公其未替乎?”旬日間果寢命。吴廷紹,爲太醫令。烈祖因食飴,喉中噎,國醫皆莫能治。廷紹尚未知名,獨謂當用楮實湯,遂進一服,疾失去。馮延巳苦腦中痛,數日不減,廷紹密詰厨人曰:“相公平日嗜何等?”對曰:“多食山雞、鷓鴣。”廷紹曰:“吾得之矣。”投以甘豆湯,亦愈。羣醫默識之,他日取用,多不驗。或叩之,答曰:“噎因甘起,故以楮實湯治之。山雞、鷓鴣皆食烏頭、半夏,故以甘豆湯解其毒耳。”聞者大服。

李廷珪,工造墨。與父超自易水來江南,定居歙州。初姓奚,後賜姓李氏。廷珪弟廷璋,子文用,皆襲其業,輟耕録又言廷珪有弟廷寬、承宴,文用爲承宴之子。然多不及廷珪。江南以澄心堂紙、龍尾硯按龍尾硯,元宗時硯官李少微造,見潛溪集。及廷珪墨爲文房三寶。當其時有貴族常誤遺廷珪墨一丸於池中,疑爲水所壞,因不復取,既逾月,臨池飲,偶墜金器,乃令善泅者下取之,併得所遺墨,光色不變,表裏若新,緣是世多知寶藏云。又南唐拾遺記載韓熙載延歙工朱逢燒墨,命其所曰化松堂,墨曰“元中子”,又自名麝香月篋而寶之。又輟耕録紀南唐墨工,李氏外有耿文政、耿文壽、盛通、盛真諸人,附記於此。

御厨 楊花飛楊名高 李家明 王感化 李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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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厨,失其姓名,故唐長安舊人也。從中使至江表,聞崔胤誅北司,遂亡命,而御厨留事吴。及烈祖受禪,御膳宴設頼之,畧有中朝承平遺風。其食味有鷺鷥餅、天喜餅、駞蹄餤、春分餤、密雲餅、鐺糟炙、瓏璁餤、紅頭簽、五色餛飩,子母饅頭諸法,一時稱爲精絶。

楊花飛者,保大初居樂部。元宗初嗣位,春秋鼎盛,留心内寵,宴私擊鞠,畧無虚日。常乘醉命花飛奏水調詞進酒,花飛惟歌“南朝天子愛風流”一句,如是者數四。元宗悟,覆盃大懌,厚賜金帛,以旌敢言,且曰:“使孫、陳二主得此一語,固不當有銜璧之辱也。”馬令南唐書以此事屬王感化,今從陸游南唐書。翼日,罷諸宴賞,勵精庶事,圖閩弔楚,幾致强霸。時又有楊名高者,本名復,名高其優名也。寓黄幡綽,著笑林,頗行於時,辭鄙不載。

李家明,廬州人,與楊花飛爲同伍,善詼諧滑稽。保大初,晉王景遂等皆以皇弟加爵,而恩未及臣下。家明因曲宴日俳戲,爲翁媪列坐,諸婦進飲食,拜禮頗繁,翁媪怒曰:“自家官自家家,何用多拜邪!”元宗笑曰:“吾爲國主,恩不外覃。”由是百官進秩有差。常從元宗遊後苑,元宗登臺望鍾山曰:“雨卽至矣。”家明曰:“雨雖來,必不敢入城。”元宗怪而問之,家明曰:“懼陛下重税。”元宗遂命榷務減征之半。宋齊丘止一子輙死,悲哭逾月,齊王景達勉之不肯止,家明曰:“是易喻爾。”作紙鳶,大書其上曰:“一子不能捨,如讓皇百口何!”縱之墜其庭中,齊丘取觀,抆淚而出。

鄱陽王延政至金陵,公卿宴於邸第,延政吝賜予,家明謔之曰:“賤工無伎,告大王乞賜一物,大殷平天冠今已無用,家明敢取爲優服。”延政默然,因怏怏病薨。又江南野史云:嗣主于苑中命元僚臨池而釣,諸臣皆屢引其鱗,惟嗣主無所獲。家明見其猶豫,乃曰:“臣昧死敢上芻蕘。”曰:“玉甃金鈎興正濃,碧池春暖水悠溶。凡鱗不敢吞香餌,知道君王合釣龍。”嗣主大喜。又家明母死,會嗣主聽政之暇,坐于便殿,書草字。家明因詐曰:“臣每竊學人署字,與之不疑。”嗣主曰:“卿能學孤否?”家明曰:“臣雖愚魯,願效神蹤。”嗣主乃于麻紙上大押字,命試學焉。家明得之,輙於草字上書云:“宣州于上供庫錢二百千付家明安母親。”嗣主見之大笑,因而賜焉。

元宗失江北,遷南都,龍舟至趙屯,舉酒望皖公山曰:“好青峭數峯不知何名?”家明對曰:“此舒州皖公山也。”因獻詩曰:“皖公山縱好,不落御觴中。”元宗太息,爲罷酒。馬令南唐書載家明詩云:“龍舟輕󲇇錦帆風,正值宸遊望遠空。迴首皖公山色翠,影斜不到壽盃中。”與此不同。後主時,家明老而無寵。又南唐拾遺記載金陵有樂官山,南唐樂官所葬處也。宋初下南唐,諸將置酒作樂,樂人大慟,殺之,聚瘞此山,因名。附記于此。

王感化,建州人。善謳歌,聲韻悠揚,清振林木。初隸光山樂籍,後入金陵,繫樂部爲歌板色。保大中絶有寵。元宗暑月曲宴相臣嚴續等于北苑,有老牛息大樹之陰,命樂工詠之,感化遽進曰:“困臥斜陽噍枯草,近來問喘更無人。”續等有慚色。江南野史又以此詩爲李家明所詠。元宗常作浣溪紗二闋,手書賜感化,“菡萏香銷翠葉殘”與“手捲珠簾上玉鈎”是也。後主卽位,感化以詞札上,後主感動,優賞之。詩話類編曰:李嗣主宴苑中,有白野鵲飛集,嗣主令感化賦詩,應聲曰:“碧山深洞恐遊遨,天與蘆花作羽毛。要識此來棲宿處,上林瓊樹一枝高。”嗣主大悦,手寫浣溪紗賜之,云云。又曰:感化少聰敏,未曾執卷,而多識,善爲詞。建州節帥萬代餞别,感化獻詩曰:“旌旆赴天臺,溪山曉色開。一家悲更喜,迎佛送如來。”又題“怪石”一聯云:“草中誤認將軍虎,山上曾爲道士羊。”

李冠者,散樂也。善吹洞簫,悲壯入雲。元宗將召隸教坊,會軍旅事興,不暇。未幾,元宗殂,國家多故,音樂之事遂成衰減。初,司徒李建勳號知音,遇冠,絶歎賞之。建勳死,冠無所依,因渡北遊,流落梁、宋間。每醉,輙登市樓作數曲,聽者慘沮,人以比李龜年丁天寶之末云。冠一作冠子。又南唐近事云:進士李冠子善吹中管,妙絶當代。上饒郡公常聞于元宗,元宗甚欲召對,屬淮甸多故,盤桓期月,戎務日繁,竟不獲見。出關日,李建勳贈一絶云:“韻如古澗長流水,怨似秋枝欲斷蟬。可惜人間容易聽,新聲不到御樓前。”以冠子爲進士,未識所據。

彭利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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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利用,廣陵人也。周師下淮南,利用南奔,僑居廬陵。性朴鄙,雖燕居,對家人稚子必據書史,斷章破句以代常譚,俗謂之“掉書袋”,因目爲“彭書袋”。時有問其姓者,對曰:“隴西之遺苗,昌邑之餘胄。”又問其居處,對曰:“生自廣陵,長僑螺渚。”其僕夫常有過,利用責之曰:“始我以爲紀綱之僕,人百其身,賴爾同心同力,左之右之。今乃中道而廢,侮慢自賢,而今而後,過而勿改,予當循公滅私,撻諸市朝,任汝自西自東,以遨以遊而已。”又利用喪父,客過唁之,對曰:“家君不幸短命,諸子餬口四方。歸見相如之壁,空餘仲堪之棺。實可痛心疾首,不寒而慄。”遂大慟。會鄰家火,利用往救,徐望之曰:“煌煌然,赫赫然,不可嚮邇。自鑽燧而降,未有若斯之盛,其可撲滅乎?”又常偕賓客遠遊,俄不告而返,詰旦復至。問之故,利用曰:“忽思朱亥之椎,猶倚陳平之户,切恐數鈞之重,轉傷六尺之孤。”其言類俳謔多如此。利用雖舉進士,坐是六上不第。年六十,一夕宴寢而卒。利用故腐儒,以其語涉俳笑,姑依馬氏附談諧之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