宪政制度的故乡英国 诗人参孙弥尔顿之九 黑暗时代中的光明

问：处决查理一世之后，英国政体已转变为共和国？

答：是的。1649年1月4日，英国议会下议院发布公告，宣布：党除了上帝，人民是一切正当权力的基础。英格兰下议院由人民选举产生，它代表人民，因此拥有国家的最高权力媒。这等于宣告了英格兰共和国的诞生。他们还重新设计了国玺，上面刻了一句话党恢复自由元年媒。此时，英国的权力机构称为政务院，国家的首脑是克伦威尔，他拒绝人们让他称王的请求，只接受护国公的称号。1649年1月30日，查理一世受刑不到一个月，弥尔顿被任命为政务院的拉丁文秘书，主管对外文件的起草。弥尔顿接受了这一政务官性质的职位，尽管他一再告诫自己，他的使命是党给世界留下些不一样的东西媒，但接受为共和国服务的任务，与他的雄心壮志并不冲突，因为他相信，为了实现自己毕生的追求，党用诗创造世界媒。他需要深入广泛地了解，党这世界，它的壮观/帝国、君王和金碧辉煌的宫廷/见识卓越的思想流派媒。正是在他担任公职期间，他撰写了《偶像破坏者》和《为英国人民声辩》，捍卫共和理想和民主原则。

问：不过对克伦威尔这个人，历史学家的看法分歧很大。

答：是的。这个人的性格和作为复杂多变，在对敌斗争中他残忍无情，在处理国家事务上他独断专行，在谈到上帝时温情脉脉，用丘吉尔的话说：党克伦威尔有时诡计多端，十分残忍，但平时却是个优柔寡断，感到内疚的独裁者。他承认自己实行专横的统治，并且为此感到难过，可他又自我安慰说，他的权力受之于天，得之于民，如果真有光明乐土的话，难道他不是上帝选来做保护人民的摩西，奉命把他们引向迦南乐土吗？媒对这样一位新型独裁者，弥尔顿似乎表现出敬而远之的态度，人们没有发现弥尔顿和克伦威尔有过密切的私人交往。马提森猜测，这可能出于两个原因，一是他对克伦威尔的部分政策态度冷淡，一是由于他生性孤傲，绝不趋炎附势。但是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在他担任拉丁文秘书期间，由于奋不顾身撰写《为英国人民声辩》等文章导致双目失明，影响了他为政务院起草文件的工作，因为他起草文件需要口述，由书记员记录，而书记员又不谙拉丁文，要由他告知拼写方法，这样一种工作方式使他很难有时间去和上层人物直接打交道。但是弥尔顿确曾在自己的诗歌中赞颂过克伦威尔和费尔法斯克推动的共和事业。他在写给克伦威尔的诗中，要求克伦威尔去和那些企图剥夺人的思想自由的人战斗。诗中说：党许多仗等你去打，和平战线的凯旋/跟威震战场一样，因为新的敌人起来/想把我们的灵魂扣上迷俗的锁链/请从这些狼爪下面救起良心的自由媒。这新的敌人就是指一些长老会的牧师，他们当时要求禁止一切民间聚会，只允许长老会讲解信条。

问：弥尔顿真是一个信念坚定的纯粹的人。

答：是的。我们先人对那些风骨卓越、信念如一的读书人，有一个称谓叫党纯儒媒，套这个词，弥尔顿可以称之为英国的纯儒。1658年克伦威尔去世，接掌权力的是他的儿子理查德。但这个年轻人才具、知识、魄力、眼光都远逊其父，所以议会中的一些保皇党就开始活动，试图让查理二世归国登基，实现王朝复辟。1660年，蒙克将军进入伦敦，他重新召集议会，并派人同在海外的查理二世联系，提出王室可以回归，但必须赦免革命时期的一切行为和革命者，特别是不许改变革命期间已经改变了的土地所有权。查理二世同意，于是1660年5月他在多佛登陆，1640年开始的英国革命至此告一段落。可就在此刻，弥尔顿撰写了一个小册子《建立共和国的简易办法》。他不是不知道复辟将近，而是在此关键时刻把他对革命的态度公之于世。他说：党一个民族英武勇敢，在战场上赢得了自由，可是在赢得之后却在行政方面不用心、不聪明，不知道怎样运用自由，不重视它，不知怎样对待它或对待自己，却卑劣、愚蠢地把自己的脖子又套进已被打碎的枷锁中，把他们的全部胜利成果一文不值地放在已被他们征服的人脚前。这样的奇耻大辱，过去从未落在任何已赢得自由的民族头上，如果现在落在我们头上，那些该负责的人，不论是谁就只配永世为奴媒。从这里我们隐隐听出他对革命后的掌舵人克伦威尔的责难，但是革命的成果并未烟消云散，在这场斗争之后，王政虽然复辟，但实质内容已完全改变。查理一世与共和派殊死争斗的国王超越一切的特权已被彻底消灭。正像丘吉尔所总结的：党国王的神圣权利又得到承认，但他的绝对权利却遭到否定媒，党每个人都理所当然地认为，王权是国会的工具，国王是人民的公仆媒。

问：从这个意义上看，革命所要达到的目的是彻底实现了。

答：是的。只是为此奋斗的人，还是受到了报复。查理二世违背同蒙克将军达成的协议，对许多共和派人士实行了卑鄙的报复，克伦威尔被掘尸扬灰，库克检察官被酷刑处死，弥尔顿也被捕入狱，直到1660年底才被释放。出狱后他发现，自己的财产几乎损失殆尽，他3/4的财产被罚没，他购买的政府公债已被清零，因为查理二世一朝不承认克伦威尔共和体制下发行的国债。复辟之后，英国的社会氛围是腐化堕落，查理二世似乎要犒赏自己在革命中颠沛流离的日子，他一心玩乐，包养情妇，欢宴吃喝，任意游荡，夜夜笙歌，国王的示范毒化了社会。马提森描绘说：党一切好人都沮丧泄气，这渗透到每一个郡，每一个教区。它污染国家生活，比远处传来的关于查理二世行为荒唐的传闻更为深刻。奴颜婢膝，卑鄙下流，见利忘义，趋炎附势和不信节操，在整个国家里像瘟疫般的毒气，到处传播。他们令人消沉的影响是深重的，甚至对个别的抵制这种毒害的心灵也是深重的媒。弥尔顿就是心情沉重的人， 如此多的见利忘义之徒转眼又成宫廷红人，他鄙视这些朝秦暮楚的势利小人，他的信念坚定，行止高贵，在污浊的社会风气中高标特立，因为他投身共和事业是出自内心的信念。正如他自己所说：党我以为我自己并非是我个人，而是与我信仰的、自己又公开宣布参与其事的那个真理融合一体的成员媒。

问：弥尔顿面临的困难可不一般。

答：是的，他双目失明、贫困窘迫，身边还有三个女儿要抚养，外部的政治环境使复辟党人弹冠相庆，共和党人日见凋零。但正是此刻，弥尔顿坦然无畏，承担起重新构建世界的重任。他在高傲的孤独中，完成了他的伟大诗篇。正是在身体和环境双重的黑暗中，他的精神却燃起明亮的火炬。双目失明的他眼前是永恒的黑暗，但他的诗篇却给人类带来的了永恒的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