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瓶梅》时代的爱情(下)

感情经历方面潘金莲和春梅是一对儿,形成鲜明对比的一对儿。

 

潘金莲和陈敬济被吴月娘的规定隔开,“因见阶下两只犬儿交恋在一处”,春梅劝无精打采的潘金莲道:“畜生尚有如此之乐,何况人而反不如此乎?”这就是春梅对男女之情的全部认识。

 

争强好胜又脾气火爆的春梅从未有权自主选择男人。被西门庆收用顺理成章,跟陈敬济是迫于向潘金莲表忠心的需要。潘金莲死后,她为陈敬济十分费心,她跟薛嫂说过她的理由:留下陈敬济“做个亲人”。

 

一个端午节,周守备出巡,春梅在花亭摆酒,跟周守备的妾孙二娘还有陈敬济过节,几巡酒后,孙二娘离席,只剩了春梅和陈敬济。正常情侣,此时独处,必喁喁情话,春梅的做法却是,拿大杯灌陈敬济喝酒。陈敬济逃走,她又让丫鬟死活拉了他来,“春梅令海棠斟上大钟,两个下盘棋,赌酒为乐”。后虽“解佩露相如之玉,朱唇点汉署之香”,是这场酒的余韵,当不得正文看。

 

春梅给陈敬济张罗亲事,从确定人选到替他买婚后房里用的丫环样样考虑周全,没一点所爱即将落入他人之手的不快。春梅从未爱上陈敬济,同样情形,春梅也没爱过西门庆、没爱过周守备、更没爱过周义,她拿他们当寻欢作乐的工具,哪有人对工具产生感情呢!

 

跟春梅的无情相比潘金莲太过多情。

 

如果《金瓶梅》时代可以离婚,潘金莲一定会跟武大离婚,但不大可能离开西门庆。

 

她像现代许多在烂泥塘似的婚姻里恋战的女人一样,自己失意,怪李桂姐、怪李瓶儿、怪吴月娘,唯独不去怪始作俑者西门庆。

 

毛姆有个一起生活多年的恋人,那人想到毛姆死后自己的生活能高兴到笑出声。他们没有婚姻约束,可以随时分手。但是,两个人一直在一起,直到那个恋人先于毛姆病逝。

 

潘金莲或许还有点靠西门庆吃饭,不敢冒犯,现代女人多数经济独立,如果不是没有改变习惯的勇气,就是余情未了。

 

潘金莲跟吴月娘大闹后,西门庆等到时机去看她,她哔哔啵啵数落了一顿他对吴月娘的好,总结道:“我也见出你那心来了。一味在我面上虚情假意,倒老还疼你那正经夫妻。” 西门庆如果没死,潘金莲很可能一边继续跟陈敬济打情骂俏跟吴月娘争风吃醋,一边跟西门庆白头到老。

 

西门庆死后,陈敬济已决意要休掉西门大姐娶潘金莲,潘金莲胡乱应着并不上心。她没真爱上过他,跟他来往本是便利条件下的消遣。她为之心动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从始至终伤害她的武松,一个是从头到尾消耗她热情的西门庆。

 

当年“铁姑娘”曾红极一时,现在改头换面称为“人间清醒”。柔弱坚韧、细腻多情是女人的天性,非要收起敏感的触角变身铜城铁壁,对男人女人都是悲哀。

 

感叹潘金莲的遇人不淑之余,更为春梅从未有机会钟情任何人惋惜。

 

她算人间清醒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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